悉尼悟空不同凡响 　　　　　　　　　　　　　　　　　　 镜　鉴 　　二月二十五日《东华时报》刊登了一篇署名悉尼悟空的文章《也谈「胡平谈民 主」》。由于笔者也去听了胡平演讲会，对这个题目自然感兴趣。一路读下去，竟发 觉其行文遣词似曾相识，仿佛时空倒置，在人世沧桑环球巨变的今日，果然不同凡响。 赶紧再读上一遍，忽然省悟，这不正是梁效的文风笔法嘛！ 　　梁效者，两校也，乃当年“五人帮”（包括江女士的先生在内）以清华北大名义 组织的写作班子，权倾一时，统领全党全军全国人民的思想言论。时有“天下文章一 大抄，小报抄党报，党报抄梁效”之美誉。其文风笔法集戈培尔及古今中外其它各家 极权政府御用文宣之大成，最突出的特点有二。一是以语义倒置的手法使用概括性数 量形容词。例如，在谈到那些在事实上百分之九十九被打入“不得重用”之另册，受 尽歧视的“家庭出身有问题”青年人时，总会以“他们之中绝大多数是好的，是得到 信赖的”来评价；当经济崩溃，民不聊生之时，绝对以“形势大好，不是小好”来歌 颂；对于百万民众自发的大游行，必定以“极个别人”来形容。所以，对于近两百听 众出席的胡平演讲会上所爆发出的全场热烈掌声，在唯一没鼓掌的悉尼悟空先生笔下， 自然就是“零星掌声”了。 　　梁效风格的第二特点是“自我批判”精神，即先自我编造一些虚谎的事实、言论 和观点，硬说是对方所做、所说和所想的，然后再对之大加鞭挞，批个体无完肤，于 是大胜而归。当年邓小平也领教过其厉害。“在国内高教系统任教多年”的悉尼悟空 先生看来很是得了些梁效真传，于是其文中便有了“不知何故，同其他民运人士一样， 胡平也是鼓吹台湾独立的，用他在演讲会的原话讲‘西藏人民台湾人民要求独立的愿 望是很值得同情的。’当时有一些听众起立发言，表示要唱反调”的字句。而事实上， 胡平当时所表述的观点，正是他对台独主张的不赞成，并认为简单的公民投票对于解 决其实相当复杂的独统问题并非适当方式。然后胡平说到，“尽管如此，我认为西藏 人民和台湾人民要求独立的愿望还是可以理解和同情的”，因为他们不愿意被统一在 没有言论自由的一党专政制度下。 　　当时有两位台湾人士发言，强烈抨击大陆当局打压台湾生存空间、以飞弹来恐吓 台湾人民的行径，指出那是在将台湾民众推向台独。胡平有关台湾问题的议论，主要 就是回答这两位人士的提问。那之后确是有一位（不是“一些”）“表示要唱反调” 的人士一次又一次地发言，千万百计要将话题扯回台湾独立。有趣的是，这位先生似 乎并无兴趣听胡平对他提问的回答，有一次竟被胡平当场发现“回答他的问题，他自 己人倒没影了”，引起全场哄笑。有人说，“他好像是打电话去了”。如果我们相信 悉尼悟空与那位“唱反调”人士并不是同一个人，那么恐怕要假设他当时也是频频出 去打电话，以至于错过了这些精彩场面，所以只好回去闭门造车，编造一些“胡平也 是鼓吹台湾独立的”谎言了。 　　还有更滑稽的事。当时胡平曾指出，台湾与大陆统一的最大障碍与威胁就是中共 的一党专制，若中共一党专制继续下去，台湾人民对大陆的离心力会越来越强，“那 么随着老一辈人的逝去，年轻一代与大陆的感情越来越淡，将来的统一就会很困难 了”。不知怎的，悉尼悟空先生竟将胡平的部份言语揉合到那位“唱反调”者的话中， 改头换面成了“（台湾人民）甚至说，由于年轻一代与大陆的感情越来越淡，还是早 一点统一好”。看来悉尼悟空不仅将梁效功夫练得炉火纯青，而且还胜于蓝了。 　　本来，在民主社会，思想、言论自由，人们有各种各样的观点完全正常。只是在 海外多年，笔者还未见过哪位来自大陆的民运人士“鼓吹”过台独。即使魏京生也只 是说“台湾人民有选择独立的权利，但最好不使用这个权利”。至于台湾问题是否可 以通过“台湾人民公投自决”来解决，更是见仁见智，争论激烈得不可开交的。既无 “统一认识统一思想”的现实，更无“与党中央保持一致”的约束，“胡平同其他民 运人士一样鼓吹台湾独立”之说就同“马同其他素食动物一样头上长角”的结论一样 可笑。可就是有“个别人”，或出于偏见，或出于“斗倒斗臭”的目的，硬是以偏概 全地贴标签。台湾民进党的洪哲胜先生与悉尼悟空先生也是同路殊归，将他对大陆民 运人士贴的标签拿来在此对照，会很有趣：“台湾的民主运动以独立运动的形式出现 ……中国民运份子（以下简称「民运」）却由于自己长期受到的大中国沙文主义宣传 的毒害，认为这些民族运动的目的在于分裂他们的祖国，因此经常以维护中国主权完 整的「理由」，反对所有这些民主运动的同盟军……”（见http://www.star2001.net/dForum/9902/990205.htm#990205.1）。 　　经悉尼悟空改造的另一段事实涉及一位新加坡学者：“这位普通话不太流利的老 人说他来自新加坡，除了问胡平‘西方民主真的像你们说的那样好，那样适合中国？’ 以及‘如果你们有机会在中国执政，你们有什么好办法解决中国的困难，把中国搞得 更好？’这两个问题外，他提出了敌对势力问题。他原话这样：‘你们民运人士是否 认为世界上存在针对中国的敌对势力？或者说是否有人看到中国强大就不高兴？我看 是有的。他们各有各的目的对中国持敌对态度。你们民运人士同这些敌对势力有没有 什么联系？如果没有联系，那么你们有些什么措施来保护你们来同敌对势力划清界线 的？’……对此，胡平不置一词，仿佛他没听见。看到胡平不作回答或者说无法正视 问题所在，主持人立即宣布散会。” 　　且不提前面“你同……有没有什么联系”这类公安审犯人式的“原话这样”中的 具体错漏，单说胡平演讲会下午二时开始，演讲近一小时，然后回答问题直到差不多 五点。以这么多的时间与听众对话，在笔者听过的中外演讲及悉尼悟空“也算听过的 中外演讲”中恐怕是少有的吧？“不作回答而宣布散会”真不知是从何说起的！ 　　当时，胡平不仅“仿佛”听见了，而且还以“为叙述方便起见，我先从第二个问 题答起”的方式置了词，对三个问题都做了详尽而中肯的回答。如强调广开言路的民 主制度为集思广议、解决问题提供了良好的机制；以中共执政中的史实证明言论不自 由的专制正是造成祸国殃民的政策失误、产生今日中国困难的根源；指出中国朝野在 经济、社会方略上都不是铁板一块，民主化之后会重新组合，等等。悉尼悟空除非打 电话去了，否则不会没听见。鉴于悉尼悟空先生其实并无兴趣知道胡平到底说什么， 再加上当时有近两百听众在场亲耳听过（其中或许有人会有兴趣撰文补充），就不在 此以大段抄录来占用版面了。倒不如借此机会（谢谢悉尼悟空先生），将笔者当时想 说，但由于会场气氛热烈，举手发言的人太多，因而没机会说的个人观点在此发泄一 下：所谓“敌对势力”一词，定义不清，语焉不详，很难说指的到底是什么。在有意 混淆“执政党”与“国家”两词的人看来，凡是与中央不保持一致的都是“敌对势 力”。就是有些现在由于处处刻意同中央一致而晋升“爱国华侨”的人士，过去由于 不同中央一致还曾屈就于“敌对势力”之列。至于“你们民运人士”本身，那早就被 御笔判为“敌对势力”了。那位新加坡学者居然没有与中央一致地直接称民运人士为 “敌对势力”，恐怕也……。 　　要是将“敌对势力”狭义为“外国”，那么就内心深处而言，各国都以自己利益 为上，都希望别国最好不如自己强大。以这个意义而言，每一外国都是“敌对势力”。 为了对付这样一个“处处有敌”的世界，我们的老祖宗传下一个“远交近攻”的外交 方略。就是说，联合由于相隔较远故利益冲突不直接的国家，去牵制威胁较大的近邻。 当今的世界，距中国较远的欧美国家都感到中国的繁荣稳定符合其经济及政治利益， 又多认为从长远看民主体制更有利于稳定和发展，没有证据表明它们现在构成对中国 的巨大威胁。那么谁是最不希望中国强大，并对中国“威胁较大的近邻”呢？一是俄 国，上世纪它侵吞中国东北西北两大块土地；本世纪出兵占外蒙古，四十年代末以支 持中共内战为威胁逼蒋戒石承认外蒙独立；后又借机占中国东北多年，掠走大批设备 财富；五十年代先逼金日成挑起战端，再施预先承诺提供空军而临战却食言之诡计拉 中共下水，又以马立克缺席安理会的方式促使联合国通过决议出兵朝鲜，坐山观虎斗 地让当时本有愿望相互接近的中美两国“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与错误的对手” 大战一场；七十年代更有向中国投放核弹的企图，多亏被老美及时制止，才免中华生 灵涂炭。二是日本，它早先有倭寇海盗犯边；其后侵吞琉球（今冲绳），甲午又占朝 鲜吞台湾；本世纪立满州国，更侵半个中华，至今不道歉不认错，还仍然占据着钓鱼 岛。 　　面对两大具有天然威胁的近邻，中共不仅“有联系”，而且建政伊始便宣布“就 是要向苏联一边倒”。号称“废除一切不平等条约”，可就是对割让比香港大得多的 外蒙，而签定时间又最晚的那个不平等条约不置一词。在边境谈判中还承认俄国对江 东六十四屯这个连《中俄瑷珲条约》和《中俄北京条约》都划属中国的领地的侵吞。 近年来又一再采用联俄制美的策略。二十多年来媚日成风，放纵日军对钓鱼岛的占据； 一再打击民间对日索赔的要求；逮捕并开除参与反日游行的大学生；阻止全球华人纪 念南京大屠杀五十周年大会的举行；甚至在中国的首都，当着外国传媒摄影镜头的面， 驱散正在控诉当年日军暴行的记者招待会，拘捕曾受尽日军蹂虐，如今白发苍苍的前 慰安妇；……。看来专制的中共倒是与“敌对势力”最扯不清。实际上，促进民主化， 使人民有言论自由，让政府由普选产生，令施政受法律与民意监督，这正是保护我们 国家“同敌对势力划清界线的”最根本措施。 　　悉尼悟空将梁效功夫应用自如的另一处是将主观判断当做客观事实来争辩。你说 演讲与答辩精辟而中肯，我偏说苍白无力，你能把我怎么样！还真是不能怎么样，因 为那纯粹是个人的主观判断。就是一百人中九十九个说“精辟而中肯”，你一人坚持 是“苍白无力”，也还谁都不能说你说错了。就好像是倒底是腐乳好吃还是奶酪好吃 一样，这种无聊的争辩本身就太乏味。悉尼悟空继续说“民运人士名气不小，亲身见 识，才算领教，他们只知反共，却连半点说服力都没有；所谓知名人士话都说不清 楚”。反正这话本身也不须半点说服力，所以也不用任何如“一个如何如何的问题， 而胡平却如何如何回答”之类的佐证，只要一个大棒子打下去，便大功告成。你还真 想要证据吗？那好，“如果还有录音放出来大家听听，那么事实是，胡平没有正面、 明确回答清楚过一个问题”。反正以现在的技术水平，你没有办法把录音在报纸上 “放出来大家听听”不是？大不了你再开个“胡平演讲会的录音播放会”甚至“录音 播放会的录音播放会”，会后我悉尼悟空横竖都还是概括他一句“苍白无力、支支唔 唔”就行了。 　　不过，“事物都是一分为二的”，悉尼悟空的功夫还是有可以改进之处的。记得， 前面提到的那位新加坡学者在其提问的开场白中说到“我读过很多你（胡平）的书和 文章，也很赞同和佩服你很多的分析和观点”。针对这种论调，悉尼悟空先生不管是 否读过任何胡平的文章，本来应该兜头来一句：“胡平文章就一向苍白无力、支支唔 唔，却连半点‘写’服力都没有，所以从来就没有打出过名气。因此这次演讲会由于 无人慕名而来，根本就没开成”。这样釜底抽薪，一了百了，岂不更妙？ 　　当年梁效高招中还有一个“天书咒语”，即只须背诵一句某某圣人的某个只言片 语，于是胜负立见，什么逻辑推理就都是多余了。在悉尼悟空先生这回，咒语却是借 “唱反调”者的口念的：“那我来引一句你们崇尚的哲学家黑格尔的名言：‘存在的 必然是合理的。’简单来说，从历史角度来看，中共能存在至今就是有其合理性”。 记得在崇尚西方马克思列宁主义之梁效大师还官场得意的年代，黑格尔的这句话曾被 御笔认可的鉴定评价为“是为普鲁士反动专制政权服务的”，而“普鲁士反动专制政 权”早就不存在了。笔者虽然对“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崇尚马克思主义三个来源之一 的黑格尔哲学大惑不解，但对咒语的威力绝对地佩服。你看：既然“存在的必然是合 理的”，当年国民党政权在大陆存在（现在仍在台湾存在），故必然合理，因此反对 合理之国民党政权的中共就显然不合理；但中共政权取代国民党政权而在大陆存在， 故也必然合理，所以，合理的就不合理，不合理的也合理，……。怎么样，让人敬畏 吧？ 一九九九年三月九日 （一九九九年三月刊于澳洲悉尼《东华时报》）